食品廠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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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收到紀夏木的信時，距離他當兵入伍已經快4個月了。
期間，村裏的陳德榮和紀紅紅家已經收到過一次書信，唯獨沒有紀夏木的，不止大寶急，紀家也急。
一起出去的，怎麽會沒有來信呢。
紀夏木寄回來的書信有兩封，一封是專門給大寶的，另一封是給自己家的。
信是鎮上郵局的小哥專門送上門來的，畢竟是部隊出來的，郵局也不敢馬虎，都不用通知家裏人，直接馬不停蹄地送上門了。
“謝謝哥哥。”大寶本來在自己家，因為信的原因被人叫到紀仲海家，拿到信的時候，也不忘道聲謝，然後才迫不及待地拆信。
“不用謝。”郵局小哥笑著和大寶寒暄完，接過紀仲海給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問，“你們要寫回信嗎？寫的話我等一會兒再走。”
“寫的，進來坐吧。”紀仲海引著郵局小哥進門。
郵局小哥剛要進門，就被另一道聲音叫住了，“請等一下……”
他回頭看，發現是個女同志，皮膚白皙，還有點眼熟。
汪若書快步走上前去，“吳同志你好，我是前段時間去郵局找過你的那個女同志。”
郵局小哥吳濤懵懂地看著她，“看著你的臉我是有點熟悉……”
“就是問我父母有沒有回信那個女同志就是我！”汪若書說，有些急。
她幫吳濤回憶，“我一共去過三回了，有一回是和這村裏的紀隊長一起去的，我兩個月前也去找過你。”
她這麽一說，吳濤想起來了，“是你啊，那這回你……”
汪若書臉帶期待，“我是想問一下，我父母給我回信了嗎？”
“汪冠滁是吧？這兩個月沒收到有他的信。”
汪若書不信，她年前寄出去的信，一個回音都沒有，她都懷疑郵局沒有替她寄出去，但這個她不敢隨便說，免得得罪人。
長期沒收到回信，屢次受挫，讓汪若書現在惶恐不安，都驕傲不起來。
“真的沒有嗎？那谷梁莉也沒有嗎？”
吳濤搖頭，“真的沒有，我今天回去再找找，下回來村裏，我告訴你。”
汪若書勉強的笑笑，“謝謝，”她說著從袖口另拿出一封信和寄信的錢，遞過去給吳濤，“我再寄一封，吳大哥，麻煩你幫我寄回去吧，還是那個地址。”
這回直接從吳同志變成了吳大哥。
吳濤點點頭，“行嘞，我今天回去就給你寄出去。”
在門口因為汪若書耽誤了一陣時間，紀仲海看吳濤和那個知青聊完，趕緊把人請進門，又重新給他續了一杯茶。
“吳同志，你先坐著。”
然後他才開始看信，而大寶已經看完了，信封裏帶了一封信，還有兩張照片。
照片讓大寶很驚訝，一張照片上面是小黑和紀夏木，另一張是阿白，看著像是偷拍的照片，隔得遠，但大寶還是認出來那是阿白。
紀仲海一目三行看完了信，兒子的來信除了報平安之外，特意提了他現在已經完成了新兵訓練，開始分連隊了，以後他每個月能有5塊錢補貼，夏木信裏還寫了，當初來榆山村征兵的那個營長對他很好。
紀仲海看完看向大寶，“大寶，你三哥寫信跟你說了什麽？”
兒子一次寄回來兩封信，本來以為一封是給他們當父母的，一封是給女兒這個當妹妹的，沒想到是給大寶的。
大寶把手裏的其中一張照片遞給他，“三哥給我寄了兩張照片，信裏就寫了六個字，我們一切安好。”
大寶拆開信，先看到的是照片，然後才看信，本以為信裏會說一說小黑和阿白的情況，沒想到就六個字。
六個字叫什麽信嘛！
大寶不知道的是，紀夏木寫信是在胡逸春家裏寫的，寫的時候，胡逸春跟他說了一嘴，別透露過多的關於旋風的事，能不說就不說。
所以紀夏木本來已經寫了的長篇大論，最後縮減為六個字。
“我們一切安好”
紀夏木絞盡腦汁最後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然後幹脆就化繁為簡，濃縮就是精華。
“你三哥還給你寄信了，穿上軍裝可真好看！”盡管照片上的人黑乎乎的，但紀仲海拿著照片怎麽看也看不夠，“他給你寄，也不知道給我和他娘他妹妹也寄一張。”
“大寶啊，這張照片可以給二叔嗎？”紀仲海實在喜歡這照片，家裏都沒有紀夏木的照片，留張照片時不時地看看也好。
“不行，這是三哥給我拍的小黑的照片，”大寶一把把照片搶回去，“二伯你要是真想要，你讓三哥再給你寄一張回來。”
“二伯你也可以給三哥寄你們的照片，反正鎮上有照相館，照張相也不貴。”大寶明亮的眼睛看著紀仲海，開始鼓動他。
鎮上茄子照相館的李師傅和大寶關系非常好，也不藏私，平時有什麽都會教一點給大寶，大寶和他的關系，隱隱地像是徒弟和師傅的關系。
紀仲海可不知道自己面前這個侄兒心裏的小九九，他聽到大寶的提議，只覺得很好，激動地合掌。
“這個好，明天一早我和你二嬸還有水水姐，就去鎮上拍一張合照，然後寄給你三哥。”
大寶點點頭，“可以的，所以二伯你就不要再想著三哥寄給我的照片了。”
紀仲海不甚在意他的話，一個小孩子，就是這樣，腦瓜子裏什麽都有，有時候特別擰巴。
他順著大寶的話點頭，“行，”轉頭他就跟一直坐著等回信的吳濤說，“不好意思了，吳同志，我想著拍一張照片寄給孩子，照片洗出來恐怕得等一陣子了，到時候我上郵局區找你吧，麻煩你了。”
吳濤搖頭表示不在意，他在這裏坐著的時間也算是休息了，吳濤看向大寶，“這位小同志，你要寫回信嗎？”
大寶點頭，“要寫的，不過我和我二伯一起寄，謝謝哥哥。”
如此，吳濤也就騎上自己生銹的破單車走了。
大寶拿上信和照片回家，等楚怡和紀仲川回來，他把照片拿出來分享。
“爸媽你們快看，三哥給我寄了阿白和小黑的照片。”
紀仲川最近在忙食品廠的事，他想打開食品廠的銷路，多做幾樣副食，目前為止，食品廠還是只有一樣食品，就是地瓜幹。
主要在售賣的地方，就只有鎮上的百貨大樓還有供銷社。
但最近，訂單越來越少，尤其是現在這個時節。
8、9月就是豐收季節，現在已經是7月底了，往時訂單就到手裏了，今年，訂單只有少量的幾單。
是供銷社的，供銷社當零嘴賣的，自從有了百貨大樓，供銷社就主要賣一些米糧油鹽醬醋茶，其他的慢慢就撤下來了，像地瓜幹這樣的零嘴，一次進貨，進得不多，一次兩三包，能賣大半年。
支撐著食品廠辦下去的，還是百貨大樓，會進整整兩個玻璃櫃臺。
食品廠剛成立的時候，進貨單也有別處的，縣裏的，市裏的，依靠著東章鎮政府幫忙在外打響名聲，但時間久了，也並沒有長期合作。
所以食品廠，如今只供應鎮上的百貨大樓和供銷社。
紀仲川現在就愁銷量，他在想是不是食品廠食品太單一了。
但楚怡告訴他，“並不全是，還是要有合作夥伴。”
但現在合作夥伴想找也找不到。
今天紀仲川出去，就是去找孫玉成的，孫玉成有點途徑，前段時間大旱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沒他的消息，也不知道去哪了。
這回紀仲川去找他，還專門拿上了地瓜幹，一方面是給他嘗嘗，一方面是想尋合作。
孫玉成直接說了，“這個消遣食品，還是得往大城市裏賣才行，在東章鎮這小地方，很難。”
誰說不是呢。
“那你有什麽門路沒有？”紀仲川也直來直往。
孫玉成點頭又搖頭，“私下裏肯定有，但是私下裏你這個賬面上很難講得清楚吧，明面上，我就沒門路了。”
孫玉成都是私下裏幹一些
“你可以去縣裏，市裏的百貨大樓上門推銷試試。”
這個方法紀仲川試過了，但聽了孫玉成的話，還是覺得試試，他先去了縣裏，畢竟比市裏近，但效果並不好，他也只得回家，這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其實有人脈會很好辦事。
紀仲川從縣裏風塵仆仆地回到家，就有了大寶拿信給他看的這一幕。
“你三哥給你寄的？”紀仲川拿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
照片裏小黑看起來胖了不少，整個身軀圓潤得很，夥食應該很好。
大寶點頭，趁著他看照片的時候，把另一張照片給楚怡看，“媽，你說阿白在做什麽，看照片三哥也不能近身阿白啊。”
楚怡看照片，從模糊的影子可以看出來，阿白是被人牽著牽引繩的，“三哥沒有說嗎？”
大寶搖頭。
“那我們回信問問他。”
於是，等紀仲海一家拍了照，照片也洗出來後，大寶的信跟著他們家的信一起寄給了紀夏木。
8月底，村裏開始安排挖地瓜，這次因為村裏沒有多少訂單，所以紀仲川做了一些調整，只拿出部分的地瓜，用來制作地瓜幹，然後剩餘的，交了糧稅後，其餘的分給村民們。
平時地瓜是全部用於制作地瓜幹的，這次罕見地分下來給各家了，所以大家都有些疑惑。
有人就問了，“為什麽把地瓜分給我們？”
紀仲川讓人冷靜下來，“食品廠的訂單量並不多，所以不需要過多地瓜，因此就分發下去給大家了。”
那人繼續發問，“我分到的地瓜有幾百斤了吧，我一個人分這麽多，其他人應該也和我差不多吧，食品廠做不下去了嗎？”
這話，紀仲川也不敢很肯定地否認，因為他也沒辦法給村民們保證。
“我們需要擴寬銷路，而不是局限於東章鎮範圍，我們村的食品廠目前的銷路就局限在東章鎮範圍。”
“目前村裏食品廠的地瓜幹都是放在鎮上百貨大樓和供銷社的櫃臺上售賣，其他地方幾乎沒有。”
“這次食品廠的訂單，只有供銷社的兩單，百貨大樓沒有，其他地方的訂單沒有收到。”
紀仲川把事實擺出來，只是想讓大家知道大體情況，然後接下來再討論後續的事。
食品廠要變革，但要找一個契機，一個連接外面的契機，讓食品廠出廠的副食走出去。
他這話一出來，就有人嚷嚷，“那就去拓寬銷路啊，和我們說有什麽用，我們給了錢的，我們哪有那個頭腦，當初要不是陳大隊長游說我，我還不想出錢呢，一塊錢巨款呢，勒緊褲腰帶一年有時候掙不到這個數，早就想到這個結果了，食品廠實在辦不下去，那就關了吧，也掙不了幾個錢。”
“食品廠才幾年啊，就幹不下去了，一年不如一年，去年食品廠分給我2毛錢，這算什麽？沒本事是真沒本事，還想著幫我們掙錢！真沒本事就別開了，我還心疼投進去的錢呢，就是可惜了這麽好的廠房。”
當初辦食品廠的時候，廠房建得比村裏人的房子還好，白花花的都是錢，哪個不心疼呢。
“誰說不是呢，反正我錢也掙回本了，既然不掙錢，那就關了吧，關了這廠房也不知道要怎麽分，雖然說是村裏的財產，但是都是用我們的錢賺的，這食品廠關了還是得把我當初投的錢還回來才行。”
“對對對，還回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完全不給面子地揭短。
紀仲川沈默地聽著，但是他沈默不代表有人能沈默得了。
譚小翠聽著這些話氣得肝疼，老四剛才說了事實而已，也沒說要關了食品廠，都還在努力想辦法，某些人就開始唱衰，唱衰也就罷了，一個兩個都開始陰陽怪氣。
“你們賺錢了就笑嘻嘻的，沒錢賺了就知道甩鍋，現在食品廠還沒關呢，就想著這廠房怎麽分了，是不是把你們的錢退給你們，這廠房還得分你們一份？一個村的我都不知道你們怎麽這麽大臉呢？一個兩個都是勢利眼！”
“食品廠裏有你們這樣的老鼠屎，難怪不賺錢！少了你們肯定財源滾滾來！”譚小翠呸了一聲，雙手叉腰，把剛才那些說風涼話的，不帶臟字地都罵了一遍。
“奶奶說得對！”大寶鼓掌，他氣不過，憑什麽他爸爸要被他們陰陽怪氣，這時候沒腦子陰陽怪氣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離開就離開！
“大寶！”紀仲川回頭警告地看了一眼這臭小子。
大寶小聲地哼了一聲，楚怡捂住他的嘴，瞪了一眼他，“別給你爸添亂！”
大寶掙紮了一下，滿眼不服氣。
其實楚怡也氣，這榆山村的有些人，真的不值得合作，甚至去相信，沒必要給臉，這些人都帶著一些卑劣思想，欺軟怕硬。
楚怡想起了當初還懷著大寶的時候，杜大娘家邱盼兒一事，當時都拿著刀要砍她了，也沒有人說上前來幫忙制止一下。
你覺得他們很好的時候，往往這時候他們就會給予你“出其不意”的打擊。
當然，也不可否認的，還是有品性很好的人存在。
因為大寶這一打岔，沈默許久地紀仲川終於開口了，“既然這樣，那大家投個票吧，解散還是不解散，取決於大家手中的一票。”
“同意解散的站在我右手邊，不同意解散的站在我左手邊。”
大家面面相覷，遲遲沒有動。
沒想到動作這麽快啊，他們其中想解散的一些人，都以為要等一段時間呢。
“快點吧。”紀仲川面無表情地催促。
正如他娘說的，有些“老鼠屎”不必要留著，食品廠這算是一個大工程，輕易說斷也不是紀仲川的作風，但如今這麽多人反對，那就解散好了，正好借著這次機會，把一些老鼠屎給清出去，其實食品廠做好了可以改變很多如今的際遇，這同時也是陳振興的心血，為了這麽食品廠，奔走相告，說實話應該留下來。
陳會計並不知道紀仲川怎麽想的，他是不希望解散的。
“仲川，你想清楚了嗎？”
其實剛才也有很多人指責這些說風涼話的人，他們也並不希望食品廠解散。
“食品廠能不解散就不解散吧，有這個食品廠在，我平時吃肉都吃得安心，因為我知道食品廠會讓我掙到吃肉的錢。”
“其實沒有訂單也很正常，我們食品廠就生產一樣副食，每年就那麽幾個月開工，本來就掙不了幾個錢，要是我們多弄些零嘴副食出來售賣，自然也能掙到錢了。”
“其實該想想辦法我們食品廠還可以制作哪些副食，只要有人要，還怕沒錢賺嗎？”
“對的對的，反正我不希望解散，就是現在單子少了些而已，做生意哪能一直賺錢，有錢賺就不錯了。”
“……………”
紀仲川聽著兩方各執一詞，讓他們盡快做決定。
廣場上吵吵嚷嚷地，但大家在半強迫半自願下，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左右兩邊的人都有不少。
紀仲川看了眼規模，看著右手邊的隊伍，對陳會計說，“給他們算錢。”
“這……真的要給？”
紀仲川點頭，臉上雲淡風輕，“當然要給，他們想要解散食品廠，但我不想解散，那就給他們算錢吧，把當初他們投進來的錢還回去，”男人在“還”之一字上咬了重音，“然後算一下今年上半年的賬，也給他們結了。”
“這樣算是兩清了，以後食品廠怎麽樣，和他們也無關了。”
紀仲川放眼朝廣場四周看去，音調高揚，“在場的人，就做個見證，不願意和村裏共富裕的，那就錢貨兩訖吧。”
陳會計點點頭，找了個座位坐下，開始挨個給人算賬。
陳會計畫了一個下午，把要離開的村民的賬給算清了，又給結完了。
“怎麽樣？有多少人要走？”
“20戶人，陳家保也給退了。”
那就是三分之一的人，紀仲川心底有個數，對陳會計說，“退就退吧，辛苦了，去家裏吃個飯吧。”
不過這一次村裏人退股後，食品廠處於半關閉的狀態，因此農忙時節，村裏的活都少了很多。
對此最直觀的，要屬知青們。
反正不讓汪若書洗地瓜，什麽都好說。
不過，她也沒高興多久，因為村裏曬稻子，安排了她。
要一直守著，不能讓鳥兒趁機吃稻谷。
要說幹著最輕松的活的知青就是她了。
而另外的女知青和男知青們，卻是被安排到了田裏，在太陽底下收稻子。
“這食品廠關了果然更累了。”洪誠苦著臉，他的臉被曬得通紅，要是食品廠沒關的話，他們還在河邊樹底下洗地瓜呢。
他這話是和寇國楓說的，後者只是輕嗯了一聲，也不搭話，畢竟昨晚他們在宿舍裏，已經討論過一輪了。
這會大白天的累得不想多說。
“寇國楓，有你的信。”不遠處的田壟上，紀仲川在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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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收到紀夏木的信時，距離他當兵入伍已經快4個月了。
期間，村裏的陳德榮和紀紅紅家已經收到過一次書信，唯獨沒有紀夏木的，不止大寶急，紀家也急。
一起出去的，怎麽會沒有來信呢。
紀夏木寄回來的書信有兩封，一封是專門給大寶的，另一封是給自己家的。
信是鎮上郵局的小哥專門送上門來的，畢竟是部隊出來的，郵局也不敢馬虎，都不用通知家裏人，直接馬不停蹄地送上門了。
“謝謝哥哥。”大寶本來在自己家，因為信的原因被人叫到紀仲海家，拿到信的時候，也不忘道聲謝，然後才迫不及待地拆信。
“不用謝。”郵局小哥笑著和大寶寒暄完，接過紀仲海給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問，“你們要寫回信嗎？寫的話我等一會兒再走。”
“寫的，進來坐吧。”紀仲海引著郵局小哥進門。
郵局小哥剛要進門，就被另一道聲音叫住了，“請等一下……”
他回頭看，發現是個女同志，皮膚白皙，還有點眼熟。
汪若書快步走上前去，“吳同志你好，我是前段時間去郵局找過你的那個女同志。”
郵局小哥吳濤懵懂地看著她，“看著你的臉我是有點熟悉……”
“就是問我父母有沒有回信那個女同志就是我！”汪若書說，有些急。
她幫吳濤回憶，“我一共去過三回了，有一回是和這村裏的紀隊長一起去的，我兩個月前也去找過你。”
她這麽一說，吳濤想起來了，“是你啊，那這回你……”
汪若書臉帶期待，“我是想問一下，我父母給我回信了嗎？”
“汪冠滁是吧？這兩個月沒收到有他的信。”
汪若書不信，她年前寄出去的信，一個回音都沒有，她都懷疑郵局沒有替她寄出去，但這個她不敢隨便說，免得得罪人。
長期沒收到回信，屢次受挫，讓汪若書現在惶恐不安，都驕傲不起來。
“真的沒有嗎？那谷梁莉也沒有嗎？”
吳濤搖頭，“真的沒有，我今天回去再找找，下回來村裏，我告訴你。”
汪若書勉強的笑笑，“謝謝，”她說著從袖口另拿出一封信和寄信的錢，遞過去給吳濤，“我再寄一封，吳大哥，麻煩你幫我寄回去吧，還是那個地址。”
這回直接從吳同志變成了吳大哥。
吳濤點點頭，“行嘞，我今天回去就給你寄出去。”
在門口因為汪若書耽誤了一陣時間，紀仲海看吳濤和那個知青聊完，趕緊把人請進門，又重新給他續了一杯茶。
“吳同志，你先坐著。”
然後他才開始看信，而大寶已經看完了，信封裏帶了一封信，還有兩張照片。
照片讓大寶很驚訝，一張照片上面是小黑和紀夏木，另一張是阿白，看著像是偷拍的照片，隔得遠，但大寶還是認出來那是阿白。
紀仲海一目三行看完了信，兒子的來信除了報平安之外，特意提了他現在已經完成了新兵訓練，開始分連隊了，以後他每個月能有5塊錢補貼，夏木信裏還寫了，當初來榆山村征兵的那個營長對他很好。
紀仲海看完看向大寶，“大寶，你三哥寫信跟你說了什麽？”
兒子一次寄回來兩封信，本來以為一封是給他們當父母的，一封是給女兒這個當妹妹的，沒想到是給大寶的。
大寶把手裏的其中一張照片遞給他，“三哥給我寄了兩張照片，信裏就寫了六個字，我們一切安好。”
大寶拆開信，先看到的是照片，然後才看信，本以為信裏會說一說小黑和阿白的情況，沒想到就六個字。
六個字叫什麽信嘛！
大寶不知道的是，紀夏木寫信是在胡逸春家裏寫的，寫的時候，胡逸春跟他說了一嘴，別透露過多的關於旋風的事，能不說就不說。
所以紀夏木本來已經寫了的長篇大論，最後縮減為六個字。
“我們一切安好”
紀夏木絞盡腦汁最後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然後幹脆就化繁為簡，濃縮就是精華。
“你三哥還給你寄信了，穿上軍裝可真好看！”盡管照片上的人黑乎乎的，但紀仲海拿著照片怎麽看也看不夠，“他給你寄，也不知道給我和他娘他妹妹也寄一張。”
“大寶啊，這張照片可以給二叔嗎？”紀仲海實在喜歡這照片，家裏都沒有紀夏木的照片，留張照片時不時地看看也好。
“不行，這是三哥給我拍的小黑的照片，”大寶一把把照片搶回去，“二伯你要是真想要，你讓三哥再給你寄一張回來。”
“二伯你也可以給三哥寄你們的照片，反正鎮上有照相館，照張相也不貴。”大寶明亮的眼睛看著紀仲海，開始鼓動他。
鎮上茄子照相館的李師傅和大寶關系非常好，也不藏私，平時有什麽都會教一點給大寶，大寶和他的關系，隱隱地像是徒弟和師傅的關系。
紀仲海可不知道自己面前這個侄兒心裏的小九九，他聽到大寶的提議，只覺得很好，激動地合掌。
“這個好，明天一早我和你二嬸還有水水姐，就去鎮上拍一張合照，然後寄給你三哥。”
大寶點點頭，“可以的，所以二伯你就不要再想著三哥寄給我的照片了。”
紀仲海不甚在意他的話，一個小孩子，就是這樣，腦瓜子裏什麽都有，有時候特別擰巴。
他順著大寶的話點頭，“行，”轉頭他就跟一直坐著等回信的吳濤說，“不好意思了，吳同志，我想著拍一張照片寄給孩子，照片洗出來恐怕得等一陣子了，到時候我上郵局區找你吧，麻煩你了。”
吳濤搖頭表示不在意，他在這裏坐著的時間也算是休息了，吳濤看向大寶，“這位小同志，你要寫回信嗎？”
大寶點頭，“要寫的，不過我和我二伯一起寄，謝謝哥哥。”
如此，吳濤也就騎上自己生銹的破單車走了。
大寶拿上信和照片回家，等楚怡和紀仲川回來，他把照片拿出來分享。
“爸媽你們快看，三哥給我寄了阿白和小黑的照片。”
紀仲川最近在忙食品廠的事，他想打開食品廠的銷路，多做幾樣副食，目前為止，食品廠還是只有一樣食品，就是地瓜幹。
主要在售賣的地方，就只有鎮上的百貨大樓還有供銷社。
但最近，訂單越來越少，尤其是現在這個時節。
8、9月就是豐收季節，現在已經是7月底了，往時訂單就到手裏了，今年，訂單只有少量的幾單。
是供銷社的，供銷社當零嘴賣的，自從有了百貨大樓，供銷社就主要賣一些米糧油鹽醬醋茶，其他的慢慢就撤下來了，像地瓜幹這樣的零嘴，一次進貨，進得不多，一次兩三包，能賣大半年。
支撐著食品廠辦下去的，還是百貨大樓，會進整整兩個玻璃櫃臺。
食品廠剛成立的時候，進貨單也有別處的，縣裏的，市裏的，依靠著東章鎮政府幫忙在外打響名聲，但時間久了，也並沒有長期合作。
所以食品廠，如今只供應鎮上的百貨大樓和供銷社。
紀仲川現在就愁銷量，他在想是不是食品廠食品太單一了。
但楚怡告訴他，“並不全是，還是要有合作夥伴。”
但現在合作夥伴想找也找不到。
今天紀仲川出去，就是去找孫玉成的，孫玉成有點途徑，前段時間大旱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沒他的消息，也不知道去哪了。
這回紀仲川去找他，還專門拿上了地瓜幹，一方面是給他嘗嘗，一方面是想尋合作。
孫玉成直接說了，“這個消遣食品，還是得往大城市裏賣才行，在東章鎮這小地方，很難。”
誰說不是呢。
“那你有什麽門路沒有？”紀仲川也直來直往。
孫玉成點頭又搖頭，“私下裏肯定有，但是私下裏你這個賬面上很難講得清楚吧，明面上，我就沒門路了。”
孫玉成都是私下裏幹一些
“你可以去縣裏，市裏的百貨大樓上門推銷試試。”
這個方法紀仲川試過了，但聽了孫玉成的話，還是覺得試試，他先去了縣裏，畢竟比市裏近，但效果並不好，他也只得回家，這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其實有人脈會很好辦事。
紀仲川從縣裏風塵仆仆地回到家，就有了大寶拿信給他看的這一幕。
“你三哥給你寄的？”紀仲川拿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
照片裏小黑看起來胖了不少，整個身軀圓潤得很，夥食應該很好。
大寶點頭，趁著他看照片的時候，把另一張照片給楚怡看，“媽，你說阿白在做什麽，看照片三哥也不能近身阿白啊。”
楚怡看照片，從模糊的影子可以看出來，阿白是被人牽著牽引繩的，“三哥沒有說嗎？”
大寶搖頭。
“那我們回信問問他。”
於是，等紀仲海一家拍了照，照片也洗出來後，大寶的信跟著他們家的信一起寄給了紀夏木。
8月底，村裏開始安排挖地瓜，這次因為村裏沒有多少訂單，所以紀仲川做了一些調整，只拿出部分的地瓜，用來制作地瓜幹，然後剩餘的，交了糧稅後，其餘的分給村民們。
平時地瓜是全部用於制作地瓜幹的，這次罕見地分下來給各家了，所以大家都有些疑惑。
有人就問了，“為什麽把地瓜分給我們？”
紀仲川讓人冷靜下來，“食品廠的訂單量並不多，所以不需要過多地瓜，因此就分發下去給大家了。”
那人繼續發問，“我分到的地瓜有幾百斤了吧，我一個人分這麽多，其他人應該也和我差不多吧，食品廠做不下去了嗎？”
這話，紀仲川也不敢很肯定地否認，因為他也沒辦法給村民們保證。
“我們需要擴寬銷路，而不是局限於東章鎮範圍，我們村的食品廠目前的銷路就局限在東章鎮範圍。”
“目前村裏食品廠的地瓜幹都是放在鎮上百貨大樓和供銷社的櫃臺上售賣，其他地方幾乎沒有。”
“這次食品廠的訂單，只有供銷社的兩單，百貨大樓沒有，其他地方的訂單沒有收到。”
紀仲川把事實擺出來，只是想讓大家知道大體情況，然後接下來再討論後續的事。
食品廠要變革，但要找一個契機，一個連接外面的契機，讓食品廠出廠的副食走出去。
他這話一出來，就有人嚷嚷，“那就去拓寬銷路啊，和我們說有什麽用，我們給了錢的，我們哪有那個頭腦，當初要不是陳大隊長游說我，我還不想出錢呢，一塊錢巨款呢，勒緊褲腰帶一年有時候掙不到這個數，早就想到這個結果了，食品廠實在辦不下去，那就關了吧，也掙不了幾個錢。”
“食品廠才幾年啊，就幹不下去了，一年不如一年，去年食品廠分給我2毛錢，這算什麽？沒本事是真沒本事，還想著幫我們掙錢！真沒本事就別開了，我還心疼投進去的錢呢，就是可惜了這麽好的廠房。”
當初辦食品廠的時候，廠房建得比村裏人的房子還好，白花花的都是錢，哪個不心疼呢。
“誰說不是呢，反正我錢也掙回本了，既然不掙錢，那就關了吧，關了這廠房也不知道要怎麽分，雖然說是村裏的財產，但是都是用我們的錢賺的，這食品廠關了還是得把我當初投的錢還回來才行。”
“對對對，還回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完全不給面子地揭短。
紀仲川沈默地聽著，但是他沈默不代表有人能沈默得了。
譚小翠聽著這些話氣得肝疼，老四剛才說了事實而已，也沒說要關了食品廠，都還在努力想辦法，某些人就開始唱衰，唱衰也就罷了，一個兩個都開始陰陽怪氣。
“你們賺錢了就笑嘻嘻的，沒錢賺了就知道甩鍋，現在食品廠還沒關呢，就想著這廠房怎麽分了，是不是把你們的錢退給你們，這廠房還得分你們一份？一個村的我都不知道你們怎麽這麽大臉呢？一個兩個都是勢利眼！”
“食品廠裏有你們這樣的老鼠屎，難怪不賺錢！少了你們肯定財源滾滾來！”譚小翠呸了一聲，雙手叉腰，把剛才那些說風涼話的，不帶臟字地都罵了一遍。
“奶奶說得對！”大寶鼓掌，他氣不過，憑什麽他爸爸要被他們陰陽怪氣，這時候沒腦子陰陽怪氣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離開就離開！
“大寶！”紀仲川回頭警告地看了一眼這臭小子。
大寶小聲地哼了一聲，楚怡捂住他的嘴，瞪了一眼他，“別給你爸添亂！”
大寶掙紮了一下，滿眼不服氣。
其實楚怡也氣，這榆山村的有些人，真的不值得合作，甚至去相信，沒必要給臉，這些人都帶著一些卑劣思想，欺軟怕硬。
楚怡想起了當初還懷著大寶的時候，杜大娘家邱盼兒一事，當時都拿著刀要砍她了，也沒有人說上前來幫忙制止一下。
你覺得他們很好的時候，往往這時候他們就會給予你“出其不意”的打擊。
當然，也不可否認的，還是有品性很好的人存在。
因為大寶這一打岔，沈默許久地紀仲川終於開口了，“既然這樣，那大家投個票吧，解散還是不解散，取決於大家手中的一票。”
“同意解散的站在我右手邊，不同意解散的站在我左手邊。”
大家面面相覷，遲遲沒有動。
沒想到動作這麽快啊，他們其中想解散的一些人，都以為要等一段時間呢。
“快點吧。”紀仲川面無表情地催促。
正如他娘說的，有些“老鼠屎”不必要留著，食品廠這算是一個大工程，輕易說斷也不是紀仲川的作風，但如今這麽多人反對，那就解散好了，正好借著這次機會，把一些老鼠屎給清出去，其實食品廠做好了可以改變很多如今的際遇，這同時也是陳振興的心血，為了這麽食品廠，奔走相告，說實話應該留下來。
陳會計並不知道紀仲川怎麽想的，他是不希望解散的。
“仲川，你想清楚了嗎？”
其實剛才也有很多人指責這些說風涼話的人，他們也並不希望食品廠解散。
“食品廠能不解散就不解散吧，有這個食品廠在，我平時吃肉都吃得安心，因為我知道食品廠會讓我掙到吃肉的錢。”
“其實沒有訂單也很正常，我們食品廠就生產一樣副食，每年就那麽幾個月開工，本來就掙不了幾個錢，要是我們多弄些零嘴副食出來售賣，自然也能掙到錢了。”
“其實該想想辦法我們食品廠還可以制作哪些副食，只要有人要，還怕沒錢賺嗎？”
“對的對的，反正我不希望解散，就是現在單子少了些而已，做生意哪能一直賺錢，有錢賺就不錯了。”
“……………”
紀仲川聽著兩方各執一詞，讓他們盡快做決定。
廣場上吵吵嚷嚷地，但大家在半強迫半自願下，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左右兩邊的人都有不少。
紀仲川看了眼規模，看著右手邊的隊伍，對陳會計說，“給他們算錢。”
“這……真的要給？”
紀仲川點頭，臉上雲淡風輕，“當然要給，他們想要解散食品廠，但我不想解散，那就給他們算錢吧，把當初他們投進來的錢還回去，”男人在“還”之一字上咬了重音，“然後算一下今年上半年的賬，也給他們結了。”
“這樣算是兩清了，以後食品廠怎麽樣，和他們也無關了。”
紀仲川放眼朝廣場四周看去，音調高揚，“在場的人，就做個見證，不願意和村裏共富裕的，那就錢貨兩訖吧。”
陳會計點點頭，找了個座位坐下，開始挨個給人算賬。
陳會計畫了一個下午，把要離開的村民的賬給算清了，又給結完了。
“怎麽樣？有多少人要走？”
“20戶人，陳家保也給退了。”
那就是三分之一的人，紀仲川心底有個數，對陳會計說，“退就退吧，辛苦了，去家裏吃個飯吧。”
不過這一次村裏人退股後，食品廠處於半關閉的狀態，因此農忙時節，村裏的活都少了很多。
對此最直觀的，要屬知青們。
反正不讓汪若書洗地瓜，什麽都好說。
不過，她也沒高興多久，因為村裏曬稻子，安排了她。
要一直守著，不能讓鳥兒趁機吃稻谷。
要說幹著最輕松的活的知青就是她了。
而另外的女知青和男知青們，卻是被安排到了田裏，在太陽底下收稻子。
“這食品廠關了果然更累了。”洪誠苦著臉，他的臉被曬得通紅，要是食品廠沒關的話，他們還在河邊樹底下洗地瓜呢。
他這話是和寇國楓說的，後者只是輕嗯了一聲，也不搭話，畢竟昨晚他們在宿舍裏，已經討論過一輪了。
這會大白天的累得不想多說。
“寇國楓，有你的信。”不遠處的田壟上，紀仲川在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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